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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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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8 章

仙人們連頭都不敢擡,紛紛低頭垂眸,要是可以在周身設置隱身結界,讓帝君忽視自身,諸天神仙大概都會如此做。

林眠魚終於知道了何謂睥睨眾生的氣勢。

雖然他沒有擡頭看晨霄一眼,身心卻還是忍不住對天地椅上的身影產生畏懼。

暗帝很滿意被人敬畏被人恐懼的時刻,高高在上的帝君嘴角笑意漸深,他享受著淩霄殿內無言的戰栗,片刻後,才再度開口,直接問道:“林眠魚呢?”

聽到晨霄喚出他的名姓,林眠魚在內心舒了口氣,終於要來了。

他從眾仙隊伍裏走出來,垂首,徑直走到大殿近前中央,面對氣勢逼人的帝君,恭敬作輯道:“小仙在。”

眾仙們見林眠魚近帝君身前不跪,紛紛倒吸一口氣。這妖仙肯定是作天作地的靈蛇轉世,否則怎會如此膽大包天!

晨霄目睹林眠魚站立而低垂頭顱的姿態,冷笑一聲。

滿殿皆驚,就怕晨霄來個大殿淩遲,讓妖仙血濺當場。

“本君閉關多載,你們是都忘了該怎麽上朝嗎?一個剛剛飛升的小仙也敢與本君平起平坐了?”晨霄語氣並無多少憤怒,更多的是笑意,卻更讓人毛骨悚然。

明明是林眠魚的問題,結果這口鍋平等地扣到在座的每位上仙身上。

雖然晨霄已經閉關數百年,此刻連一絲仙力都未顯露,但眾仙面對帝君,依然風聲鶴唳,被如此質問,腿肚子都發軟了,齊刷刷跪下來。仙尊們也甚是無奈,從座前瞬移到臺階下方,單膝跪地,低眉垂首。

一時間,淩霄店內響徹:“帝君息怒!”

除了林眠魚。

林眠魚其實並不想拜晨霄,卻也知道,繼續惹怒晨霄,絕對下場淒慘。

他擡頭看了眼,意料之中的,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孔。

與沈塵簫一模一樣的臉,但比沈塵簫的姿態更唯我獨尊,氣勢更無可匹敵,只是看一眼,眼睛就仿佛被某種強大的力量刺中一般,比目視仙尊時更疼。

說時遲那時快,這一切僅發生瞬息之間,林眠魚想再度低頭,欲跪下去,然而,似乎有股莫名的力量強硬地擡起他的下巴,又拖起他的雙膝,迫使他鶴立雞群地站在大殿內。

他微微蹙眉,與晨霄目光交錯,忽然發現晨霄眼裏情緒不斷翻湧。林眠魚更是莫名,思緒急轉,只覺這是晨霄為了懲處他的計策。晨霄本就厭惡靈蛇,其實不論他怎麽做,該來的還是會來。

林眠魚發現可以照常說話後,沈聲道:“小仙不知拜見帝君該行跪拜禮,請恕小仙失儀之罪。”

“所以,你現在為何不拜?”敲擊扶手的指尖驀然頓住,晨霄仿佛在拿他的鼻孔看林眠魚,眼裏那些覆雜的情緒似乎只是林眠魚的錯覺,此刻明明浮現著要將他挫骨揚灰般的陰狠。

這林眠魚可真是膽大包天!眾仙還是不敢擡頭,卻不禁屏息,仔細聽著大殿內所有的動靜。

林眠魚感受到了明確的殺意,身體下意識就要轉身逃離此地,然而雙腳像是被死死定在原地,不能動彈。

他只能仰頭盯著晨霄的臉,不明就裏的,便看到星目內的殺意倏然消散,繼而閃過一抹掙紮,轉瞬即逝,除了林眠魚之外無人察覺。過後便又是滔天怒火,表情更是扭曲起來,像是慍怒,又似是與之截然相反的欣愉,與林眠魚星際時代看到過的精神分裂者癥狀極為相似。

林眠魚滿腹疑惑,他能感受到小青的擔憂,無聲安撫了一下,突然感覺到禁錮雙腿的力量忽然消失。

隨後,晨霄翻轉放在扶手上的手,掌心朝上,指尖對著林眠魚,骨節分明的食指勾了勾:“你,上來。”

帝君分明壓抑著怒火,眼中是將林眠魚神魂焚燒的熊熊怒火,但見林眠魚當場楞住,卻是咬牙切齒,不能自控般的,一字一頓再次重覆道:“上來!莫要讓本君重覆第三遍。”

帝君居然重覆說了兩次?!

不對,帝君絕對不可能那麽有耐心,怕是要讓林眠魚在天地椅前屍骨無存!殺雞儆猴!

連三位仙尊都心下嘆息,深覺這妖仙是沒法救了。

林眠魚驚訝萬分,卻也知道不能再繼續忤逆晨霄。

禁錮身體的力量已然散去,林眠魚緩步跨上臺階。

天地椅位於十七階臺階之上,林眠魚一步步向上,直到走到第十七階,腳步停下,他剛準備低下頭,又被那股無形力量擡起下巴,仰視著晨霄。

晨霄正以一種啖其肉飲其血的目光盯著林眠魚。

“帝君,小仙此後——”

林眠魚生怕晨霄一個揚手便讓他灰飛煙滅,整句話到了嘴邊,剛說了一個開頭,晨霄卻俯下身,突然伸手,掌心貼在林眠魚的側臉,打斷了林眠魚的話。

緊接著,晨霄像是做了連他自己都覺得恐怖的事,眼角抽了抽,雙唇微動,身影陡然消失在天地椅上,徒留林眠魚站在臺階之上。

帝君消無聲息的離去,大殿內落針可聞。

眾仙沒聽到淒慘的尖叫,緩緩擡起頭,意料之外,沒有滿地血光,四肢殘骸,林眠魚完好無損地背對眾仙。

等他轉身,從臺階上走下來,臉上是對晨霄帝君意味不明的行為的納悶,他面向三位仙尊,恭敬卻又不會讓人覺得卑微,道:“小仙此次來淩霄殿拜授官職,現下是……?”

三位仙尊相視一眼,隨後其中一位金炔仙尊開了口,冷然道:“你且先回去吧。”

看似是讓林眠魚回去等消息,但林眠魚卻覺得在他們眼中,自己已與死人無異。

妖仙臉上沒有絲毫恐懼,如此從容面對死亡的姿態,著實有些震撼到其他上仙,直到離去,背影依然筆挺如青松,一絲一毫都不曾彎折。

別說靈蛇,就連當年的旭陽仙君,在淩霄殿面對晨霄也需要跪拜,今日帝君卻放了這妖仙一馬,真是難以置信!奇也怪哉!

林眠魚離開淩霄殿時,好些上仙從他身旁走過時都在竊竊私語,有幾位看樣子想上前與他攀談,卻被身旁的上仙趕緊拉走了。

他面無表情地擦了擦臉上被捧過的地方,雖說那溫度有幾分熟悉,但這時的林眠魚並未多想,滿心都是對晨霄詭異行為的疑惑,還有不快。

【主人,這帝君是怎麽回事啊?】雙蛇劍化作劍簪一直待在林眠魚發髻上,小青老實地待在劍中,他本來是給林眠魚壯膽的,結果到此,都沒有它出場的機會。

林眠魚眸光冷凝,評價了一句:【莫名其妙。】心裏卻給晨霄這種異常行為找了個緣由,難道是晨霄被沈塵簫的意識影響了?看到他的臉,想到了謝秋昭?

即便是這樣還是覺得莫名其妙,林眠魚又擦了擦臉,前方忽然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,是尹道航。

尹道航滿臉擔憂,看到林眠魚平安無事,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:“拂溪仙君,你沒事就好。”他張了張嘴,似乎還想說什麽。

林眠魚給了他一個“想說什麽便說”的眼神。

尹道航也不藏著掖著,咽了下口水,直言道:“我在來的路上碰上幾位上仙,他們告訴了我淩霄殿發生的事。”他話鋒一轉,“拂溪仙君,有一件事我一直未曾告訴你。”

林眠魚道:“回西南極地再說。”

外面人多眼雜,雖說仙界比林眠魚強大的仙人無數,但在自己家中,還是會更安全些。

等到了溪茗府,尹道航一坐下來,茶還沒喝一口,便將他聽來的帝君、謝秋昭和靈蛇之間的三角戀告訴了林眠魚,然後著重點出林眠魚與謝秋昭、靈蛇樣貌的相似,最終總結道:“我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,帝君或許是在你身上找尋著旭陽仙君的影子。”言外之意,這是帝君沒有真正動手的緣故。

這不是空穴來風。

仙界說小不小,說大不小,加上當年很多仙人與旭陽仙君交好,從而挖出了很多密辛。

聽聞,帝君千年前下凡歷劫,與旭陽仙君在凡間相遇,飛升後對旭陽仙君念念不忘,後來發現靈蛇化形後的模樣竟與旭陽仙君有七分相似,更是對靈蛇寵愛有加,這也造成靈蛇後來得意忘形,自以為得到了帝君的愛,從而引發了一系列事件。

尹道航之告訴林眠魚這一切,只是為了讓他更明確自身容貌可能帶來的結果。

“這樣嗎?”林眠魚其實也是這樣想的,但莫名想起晨霄消失前,啟唇無言吐露的幾個字,那分明是“夏舟仙”,帶著幾分咬牙切齒,眼眸裏卻流露一閃而逝的眷戀。

此時的林眠魚並不知道,晨霄回到仙宮後直接轟碎了幾根仙宮的石柱,半片仙宮直接化作廢墟,然後又在瞬息間拔起而起,恢覆完好無損。

“夏舟仙!夏舟仙!”暗帝怒吼著夏舟仙的名字,不斷用黑氣刺穿夏舟仙的元神,看著夏舟仙被無邊疼痛折磨卻又默不作聲的樣子,又覺怒不可遏。

當暗帝意圖繼續折磨夏舟仙時,意識一頓,霎時間,他的意識驟然被壓縮擠到了元神一隅,來到了夏舟仙面前。

夏舟仙雙腳不知怎麽掙脫了束縛,雙手和腰部依舊被禁錮著,渾身染血,看似淒慘,臉上卻兀自帶笑,雙眸彎彎,滿是春風得意的惡劣。

而暗帝想要離開這裏,然而,此刻他雙腿腳踝卻被纏住,形似白霧的力量扭成兩條牢不可破的鎖鏈般,牢牢束縛著他。

暗帝怒不可遏,面容扭曲地怒吼道:“夏、舟、仙!你竟然還留有仙力?!”此時,暗帝意識的容貌保持著沈塵簫的樣貌,而元神之外,肉身已逐漸恢覆成了夏舟仙的樣貌。

暗帝自從獲取了夏舟仙肉的身後,便變化回了原來晨霄的樣貌。他本想用林眠魚加倍折磨夏舟仙,萬萬沒想到,之前在淩霄殿上,夏舟仙不知用了潛藏在哪裏的力量,自見到林眠魚後,竟數次讓暗帝感受到壓迫,從而影響到了他的反應,繼而有了那些反常的舉動。

甚至在最後掌心觸摸林眠魚的一剎那,暗帝差點以為夏舟仙將解脫禁錮,即將將他的意識吞噬。

剎那的驚慌,暗帝離開了淩霄殿,回到了仙宮。

當他釋放怒火,再度淩遲夏舟仙的意識,沈浸在其中時,夏舟仙卻突然爆發不知哪裏來的力量壓制住了暗帝,更甚者將暗帝拉入了元神內,讓他短暫失去了肉身的掌控權。

“你既然想當晨霄,你便當這晨霄吧,我只想當夏舟仙。”沈默許久的夏舟仙突然開口,慢條斯理道。

青年頭發披散淩亂,姿態狼狽,但氣勢上卻壓了憤怒難當的暗帝一頭。

暗帝暫時找不到夏舟仙的力量來源,深深凝視著前方的意識,嗓音帶著沙啞,似乎想和夏舟仙好好交流,問道:“你怎麽做到的?”

夏舟仙一副很意外的樣子,然後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,大笑起來,在暗帝要將他灼燒的目光中,悠然笑著,反問道:“我憑什麽告訴你?晨霄,我該拿回自己的身體了。”

話音落下時,夏舟仙的意識突破了束縛,不管暗帝如何嘶吼如何影響他的心神,他立即給金炔仙尊發出了傳訊,讓金炔立即帶拂溪仙君前來仙宮。

而後他便靜坐在王座上,斂眸,全身心壓制起暗帝的意識。

不知為何物的純粹力量想繼續支撐夏舟仙,卻被夏舟仙阻止了。

他感覺得到,這股天然親近他的力量並不強大,反而因為不斷療愈著夏舟仙的損傷,以及提供給他反抗的能量,變得越來越虛弱。

暗帝並未察覺到這股力量。

夏舟仙有著莫名的想法,暗帝之所以無法察覺,是因為這是那股力量不想被對方發現,從而隱藏起了自己。

——你到底是誰?

夏舟仙無聲問道,察覺到那力量虛弱卻又歡喜,歡喜於夏舟仙終於能夠壓制暗帝。

恍惚間,夏舟仙的手放到了肚子上,回過神時,手已經放回了扶手上,容貌再度朝著沈塵簫轉變。

“呵,夏舟仙,你不是想見林眠魚嗎?本君便讓你見。”暗帝眼眸蘊藏著無邊怒火,隨後怒火化作笑意。

他身形一閃,已來到曾經孕育靈蛇的花園。

眼前靈泉潺潺,周圍滿是各種奇珍異寶,暗帝用浸滿狠毒的聲音道:“這次,本君定會讓林眠魚和你團聚。”

這一日,距離林眠魚被召見已過去了半個月。

金炔仙尊突然降臨在溪茗府外,林眠魚只察覺到有強大氣息前來,來到門外時,便看到了金炔仙尊。

林眠魚驚詫萬分,面上不顯,讓跟著跑出來的小青回院內,恭敬地問道:“金炔仙尊,您找小仙是?”

小青生怕林眠魚出事,執拗地留了下來,扒著林眠魚的袖子,戒備地望著金炔仙尊。

仙尊不可能親自辦事,通常都是找仙童或是讓仙人傳訊,除非這件事是帝君命令,派仙尊來辦。

金炔仙尊穿著一身暗金色繡暗紋的寬袍大袖,眸色淺淡,仿若眼前空無一物,卻又並非目中無人,自帶一種慈悲肅穆之感,道:“帝君命我帶你去九清演佑宮。”

林眠魚楞了下,冒出的第一個想法是,機會這麽快就來了?!他不顯山不露水行禮道:“勞煩仙尊了。”

小青擡頭看向林眠魚。

林眠魚朝他微微點頭示意,小青立即心領神會,回到了劍簪中。

金炔仙尊對此毫不在意,確定林眠魚準備好後,不知用了何種仙術,施了一個法訣,林眠魚需要前行多時的路程,如今不過數息,便被帶到了九清演佑宮前。

此建築猶如一座宮殿,琉璃瓦被彩雲環繞閃耀著奪目的七彩光芒。

當下只是站在仙宮前,便叫人望而生畏。

金炔仙尊並未入內,朗聲對仙宮內的仙界主宰道:“帝君,拂溪仙君已帶到。”

巍峨的仙宮大門聞聲打開,霧霭升騰,叫人看不清門內是何景象。

林眠魚在金炔仙尊的目送下,緩步走了進去。

“一直往前走,到花園靈泉來。”晨霄是那種清朗中帶著沙啞的聲音,和沈塵簫的差別很大,語調還帶著上位者的傲然睥睨,那種黑雲壓城般的壓抑感,讓人生不出絲毫反抗的心思,只剩滿心想逃離卻又逃不掉的畏懼。

一縷白霧引領著林眠魚向前,經過空無一人的冷寂大殿,掃過大殿最上方,那裏只有一張華貴的金漆雕龍寶座,四周環繞著支撐大殿的石柱,除此之外,再無其他。

林眠魚繼續跟著白霧,走出大殿朝著後花園走去時,忍住了蹙眉的沖動,那大殿空空如也,香爐放在哪裏都太過顯眼……

但也絕不可能放入廂房……

林眠魚被這問題難住了,不知不覺,便走到了後花園,眼前豁然開朗,仿佛整個九清演佑宮的所有物什都放入了這個花園內。

各式各樣的天材地寶,以及潺潺流動的泉水,原先透著死寂的仙宮這一刻終於活了過來。

一道頎長身影站在靈泉前,背對著林眠魚,一身黑金龍紋衣衫,單手負後,即便只是背影,依舊透著無上威嚴。

林眠魚楞了一瞬。方才一剎那,他看到晨霄的背影,竟然以為是夏舟仙。但再仔細看,明明毫無相似之處,身形還比夏舟仙高壯一點。

“小仙拂溪參見帝君。”林眠魚單膝跪地行禮道。

晨霄轉身,神色冰冷地掃視林眠魚,輕嗤一聲:“拂溪仙君,你實在配不上這身白衣。”

林眠魚本就不喜白衣,但礙不住夏舟仙喜歡。飛升前一晚,夏舟仙還使盡渾身解數,想看他飛升後一身白衣飄飄,站於雲端的神仙姿態。林眠魚拗不過夏舟仙,才答應下來。

結果到了仙界,夏舟仙卻不見了。

晨霄似乎並不在意林眠魚的沈默,喃喃道:“這仙界除了旭陽仙君,無人配得上這一身白色。”他似乎有些出神,半晌後,語氣強硬道:“給本君馬上換了。”

怪不得,林眠魚在仙界的這段時日,從未見過白衣仙人。而在他的想象中,仙人應該多得是身穿白衣的。

林眠魚並不打算聽命,他也不知道晨霄是否會遵守沈塵簫的承諾,甚至有種晨霄今日打算殺了他的預感。

雖然終究逃不過死,他也不想隨了晨霄的願,於是直截了當道:“帝君,這是小仙道侶的喜好,小仙只是想滿足他的願望罷了。”

晨霄忽然無聲。

隨後,晨霄朝林眠魚這裏走過來,直至衣擺出現在他眼前。

林眠魚的下巴又像是被施加了一股力量,緩緩被擡起,然後與晨霄四目相對。

晨霄問道:“你的道侶是誰?”

“他叫夏舟仙。”對於夏舟仙去向的急切即將沖破了林眠魚的理智,他凝視著晨霄仿若深淵般毫無情緒的眼眸,差點就要問出您是否知道夏舟仙身在何方。好在最終還是被理智阻止。

晨霄倏然勾唇:“你想知道他在哪裏?”

話已問到這裏,林眠魚無法再用理智做借口。即使晨霄可能只是想戲耍他,他還是微微頷首,應了聲“是”。

晨霄似乎很滿意林眠魚的態度,像是瘋了一般哈哈大笑起來,不明所以道:“哈哈瞧瞧,瞧瞧他說什麽,他想知道夏舟仙在哪裏?!”他忽而用手捏住林眠魚的下巴,微微擡起來,手上用力,捏紅了林眠魚的皮膚,興致盎然地看著林眠魚,無比惡劣道:“區區一條靈蛇,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?”

林眠魚眸中閃過無數思緒,像是終於確定了晨霄的身份,瞳孔驟縮,卻又很快恢覆震驚,淡淡道:“帝君您,真的是沈塵簫?”

晨霄不置可否,眼角眉梢還有點對林眠魚才猜到這件事有些不滿。

“但我親眼目睹了,沈道友確實已經死於劫雷……”林眠魚佯裝不可置信的喃喃道,“不,若他就是您,就算渡劫失敗,確實也不會死……”

“靈蛇,這一世,你似乎活得還挺清醒。”晨霄拇指摩挲著林眠魚下巴處被他捏出來的紅印,不知是感受到了什麽,他笑得越發得意,似是自言自語道:“笑話,不讓我碰,我偏要碰。”

晨霄驀然矮下身,湊到林眠魚面前:“說起來,你已經不是靈蛇了,能從蛇化龍,確實讓本君意外。本君亦不是非殺你不可,只要你從今往後不再以這幅面孔示人。”

兩人近在咫尺,呼吸相聞。

林眠魚面無懼色,對於晨霄的靠近和要求皆無動於衷。

晨霄似乎對他的沈默極其不滿,正要發作,神情忽然一滯。

剎那間,林眠魚眼前之人變成了夏舟仙的臉容。

仿佛永遠帶著笑意的眼眸,此刻透著幾分委屈和心酸,明明伸手便能擁抱林眠魚,又似乎遠在天邊,觸不可及。

林眠魚倏然瞪大眼,看清眼前的人後只覺剛才真是荒謬。

近在眼前的人哪裏是夏舟仙,分明還是晨霄。

怎麽回事?!

晨霄剛才使用了仙術?!

可為何要變成夏舟仙的樣子?!還是剛才的一瞬間,他產生了幻覺?!

林眠魚滿心困惑,面對晨霄更加警惕。他明白晨霄的意思,只要他化形成和謝秋昭完全不同的模樣,晨霄或許就會放過他。

但這可能嗎?

晨霄連在凡界許下的承諾都不打算遵守,任何承諾對林眠魚而言都有著隨時會被打破的風險。

林眠魚凝視晨霄幽深的眸子,委婉卻又堅定道:“帝君,凡人的容貌天生便無法改變,小仙亦是從化形的那一刻便決定了是這副模樣。”

“你在與本君詭辯。”晨霄言辭冷凝,仿佛已經想好了如何處置林眠魚的屍首。

林眠魚很冷靜,他覺得自己從未有過的冷靜,冷靜到甚至從晨霄身上看出了強烈的違和感。

下巴有些疼,林眠魚微微蹙眉。

晨霄眼神狠厲,恨不得將林眠魚千刀萬剮。

林眠魚心下嘆息,明明來之前想著接近晨霄後想方設法留下香爐,再怎麽委曲求全也要活下來,可真到了面對晨霄時,卻怎麽都無法委屈自己。

一看到這位不可一世的暴君,林眠魚便覺得渾身反骨都冒了出來,就算死也不願哄著讓著晨霄。

林眠魚心裏已經想到了無數個死亡結局,甚至想著如果是夏舟仙,也應該能理解他做的這個選擇。

然而,晨霄卻松開了他的下巴,緩緩後退時,垂下的手又微微擡起,只是一個微小的弧度,迅速又放下。

曲起的指尖似是想觸碰什麽,卻又什麽都沒碰到,便被落下的大袖遮住。而被遮住之際,林眠魚看到晨霄的手緊握成拳,似乎在隱忍著什麽。

鉗制林眠魚下巴的力量猝然消失,林眠魚卻並未再低下頭,眸光冷肅,問道:“帝君,您曾在凡界對小仙做出的承諾,還作數嗎?”

晨霄楞了一瞬,目光如電,皺眉斥責道:“你這是在質問本君?你有什麽資格質問本君?!”

林眠魚道:“小仙只是一位剛剛飛升的妖仙,並無資格。但也知道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。”他語氣一頓,隨即以平穩卻又誰都能聽出的嘲諷態度道:“您是帝君,不是君子?”

此時的一切皆脫離了林眠魚原本的設想,晨霄隨時都能將他大卸八塊,但他卻面對晨霄步步緊逼,還越發囂張。

而晨霄,除了把他的下巴捏得痛了點,放了點狠話,其餘一概沒做。

就算林眠魚的言語已經到了有損帝君威嚴的程度,他都未從晨霄的身上感受到絲毫仙力威壓。

林眠魚滿腹狐疑,眼看晨霄臉色越發難看。

晨宵怒極,直呼其名:“林眠魚,你真是好大膽子,既然你這麽想死,本君便成全你!”

不論是眼神和表情,就連言語都透著怒不可遏,要將林眠魚挫骨揚灰的氣勢,而林眠魚的元神也確實被強大的力量壓制,本能的恐懼讓林眠魚想逃離此地,但他的法力被晨霄禁錮,無法動用分毫,根本逃脫不了。

——他不會動手。

林眠魚心底響起無比確定的聲音,連他自己都很是意外。他皺了皺眉,只見晨霄像是中邪一般,突然後退一步,然後無能狂怒般的大吼一聲,背後的靈泉隨之陡然炸開,化作雨滴落到兩人身上。

雙方衣衫盡濕。

林眠魚甚是無語,他確實感受到了晨霄的滿滿殺意,但又在頃刻間消散,晨霄像是知道這個原因,想殺林眠魚,卻又被某種力量掣肘,無法下手。

自相矛盾,讓人捉摸不透。

難道是因為謝秋昭入魔,導致瘋了?

“走!你給本君立即離開這裏!”晨霄大聲嘶吼著。

林眠魚發現身上一輕,他滿心狐疑,卻又明白必須抓著這個機會,立即離開此地。

晨霄似是不想再看到他,背對著他,負後的雙手竟不受控的微微顫抖起來。

至少晨霄這一刻不打算取他性命,下一刻或許便會改變主意……

林眠魚準備悄無聲息的離去,轉身之際,一道刻入靈魂,無比熟悉的嗓音倏然響起:“林——”

只是一個字,便如一石激起千層浪,林眠魚腳步驀然頓住。

突然看到有寶的評論被刪除,是審核刪的,我後臺沒辦法恢覆QAQ,怕寶誤會是我幹的,特此說明,我從沒刪除過任何評論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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